所在的位置: 鸡胸 >> 幼儿鸡胸 >> 归来仍是少年

归来仍是少年

马向阳、孙致成、李爽、张红兵四位是发小。他们在省厅幼儿园就是同学,马向阳跟孙致成睡的小床就连在一块。李爽跟张红兵的小床中间隔着孙致成,每次李爽想过去拽张红兵的头发,就要踩着孙致成身上过去。孙致成趁他们两个打闹时就在他腿上咬一口。小的时候,李爽的腿长得像一节藕节,谁都乐意在上面咬一口,而且他爸妈笑眯眯的,好像在给全院人赠送什么美味。马向阳形容孙致成小时候的鸡鸡就像一根嫩葱,他盯着看了一会,结果这根嫩葱就滋出水来尿了他一脸。孙致成笑笑说:“怪不得你皮肤比我们好,原来上过童子尿!”这四个人,北京人称为“屁帘朋友”。拿我们本地一句俗话叫:“家门口的塘,谁不知道深浅?”李爽说张红兵尾巴一撩,我就知道他拉什么屎,你们信不信?那有什么不信的?他们四个人幼儿园毕业,又上了东风路小学,然后又一起升的初中。初中毕业以后虽说是分开了,但是形散神不散。孙致成和李爽考到当地最好的第一中学去了。马向阳跟张红兵一个上了技校,一个上了普通高中。学校不一样,但家还在一块,放暑假的时候还在一块玩。马向阳站在院子当中扯着脖子喊:“张莉喊一下你哥,我在楼下等他!”张莉是张红兵的妹妹,梳着童花头,把脚伸到水龙头上接水冲脚。她白了马向阳一眼说:“找我哥又去干什么坏事?”“看电影。”“什么电影?”“你们小孩不能看,讲爱情的——”张莉翻他一眼说:“无聊!你多买几张票,把你弟弟也喊上,学习学习呗。”马向阳冲她一挥拳头,张莉才不怕他,翻他一个白眼,指着她家三楼的阳台说:“你看他不是出来了!练肌肉呢。”张红兵那时瘦得跟个笋公鸡一样,医生说有点鸡胸,让他拉弹簧练练扩胸运动,不然以后穿衣服胸前硌一块大骨头不好看。张红兵爱美,每天下午写完作业就站阳台上,装上三根弹簧苦练。头二十个他还能撑开,后面就憋得脖子上大筋都鼓起多高。马向阳喊他:“张红兵晚上看电影啊——票我都买了,我在食堂门口等你!”张红兵看着他庄重地点点头。他这时不能说话,一说话气就散了,后面的十个怎么也拉不开了。高中毕业以后,孙致成与李爽毫无悬念的都上了大学。马向阳考到燃气公司当了一个抄表工,张红兵上了警校,毕业以后分到光明路派出所。时间过得快啊!人生轨迹大多数都差不多,谈恋爱,结婚、生子,照顾父母,然后是送终——哭完了,日子该怎么过怎么过。对于个人,再大的事情,也不过像在时间的波面上扔了块石头,起初还泛个涟漪,但是一圈比一圈小,最后波平如镜。我们这个班级,除了四年级时游野泳死掉了王传福以外,其他都全须全尾活到中年。前年同学会听说有两个中风的,走路一只手贴在裤腿上,另一手在空中划来划去的。但是他们都没来,打电话说来了就想喝两杯,老婆不放心,怎么都不让来。除了平时经常接触的以外,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了。张玲拿出小学毕业合影照一个一个对。啊!都走样了。每个人好像在原有的基础上忽然受了潮,向周围漫漶了一大圈,把五官扩散到无边无涯。马向阳、孙致成、李爽、张红兵四个人逢年过节都在一起聚,谁家有红白喜事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就是不坐一个桌子,到了散席的时候这四个人都会凑到一起,一直喝到服务员催着下班才散。这几个人我觉得变化不大,大概是经常见的关系。只是觉得张红兵像吹气一样的“发”了起来,我拍着他肚子说:“就你这样能撵到歹徒?你让我们人民群众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旁边老马凑过来说:“人家老张升官了,现在当处长了。”“什么处长不处长的,你没听说过官到处级止,人到四十休?我都快五十的人了,当个处长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这个人啊要知足!就我这个能力,这就算船到码头车到站了。”老张虽然这样说,但是脸上还是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神情。老张这几年顺。他在副处这个位置干了不少年,本来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常在一起吃饭就他牢骚怪话多,说自己累死也是末庄的阿Q,干了活还要被赵老爷打。去年上半年处长体检时查出来慢性髓系血液病,上面宣布暂时由老张代为主持一段时间工作。这样他就从开会结束“我来补充两句”变成了“其他同志还有什么意见?”然后用求贤若渴的神情看着下属。办公还是在原来办公室,处长的办公室暂时还锁着。傍晚下班的时候,太阳的余晖把处长办公室的铭牌照得通体生辉,老张拎着包要注目那个一两分钟。老张咨询了当医生的朋友,他问这种病看好的概率大概有多高。医生盯着他眼睛看,看得他心里有点发毛。人家摇了摇头说:“吃点好的,趁着身体还行到处走走吧!”老张一颗飘在风中的心落到实处,晚上回家路上买了无为板鸭和卤猪脚,开了一瓶五粮液。他老婆问他:“这又不过年过节的,喝这么好的酒干嘛?”他说:“不干嘛。我怕酒放时间长了走了气。”“我可告诉你,你血压高,自己自觉一点知道不?”去年年底任命下来了,老张终于多年媳妇熬成婆,修成正果了。女儿参加高考也争气,考到北京一所著名的财经大学。大家都说“排骨”命好,想什么来什么——张红兵小时候外号叫“排骨”。虽然他现在胖得连骨相都看不到,手上肉胖起了小窝,握在手里软绵绵的。看相的人说这种手好:“男子手如绵,无钱也有钱;女子手如柴,无财也有财。”大家还是喜欢喊他“排骨”。他抗议过几次,李爽问他:“不叫你排骨,难道喊你张处?”“那还是叫排骨吧!”李爽大学毕业以后进了一家电脑公司,后来代理一个什么财务软件。早些年很挣了不少钱,是同学当中第一个买豪车别墅的。有个儿子学习不行,李爽送他到英国学了几年,学成归来在本地卖二手车。这几年生意不好做,李爽处于半闲散状态,除了做一些理财产品之外,没事的时候就是跑步、练拳击。他家的别墅在山脚下,每天天不亮去爬山,来回两趟。周六去拳馆跟教练学打拳。五十出头的人看上去像三十来岁,肚子上都是腹肌,一格一格的。我问李爽为什么这么刻苦?他说身体好了才能喝酒呀!孙致成在一家大型的医疗器械公司当老总,一直说要退下来不干了,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接手。他们四个人聚会时,老孙都是最后一个来,第一个退席。说是晚上还有两场,外地来个客户。李爽老是嘲笑他说:“大江水大家喝,留点钱给别人赚赚不好吗?”老孙欠欠身子说:“实在对不起,你们接着喝。上次红兵的女儿上大学,你们都随了份子吧?我在外地赶不回来。”说着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说:“老张,我的一点心意,也不知道买什么好。下次我做东我来约大家,别送!别送!”大家都哄笑起来说:“没人送你,快滚吧!”孙致成走了,大家摇摇头。李爽说:“老孙活得那叫一个累!”“哎,听说老孙跟他老婆离了,有没有这个事?”“办了好几年了,老孙柏景湾的房子不是给她了吗?你不知道吗?”“那现在老孙一个人?”马向阳说:“那怎么可能?老孙还是有好奇心,幼稚!这个女人呀娶回家都差不多,你就拿我来说,我跟我老婆谈恋爱的时候,她家死活不同意!弄得我俩见面跟做贼似的,哎——就那个时候有感觉。晚上我们俩手牵着手顺着环城马路聊天,走一晚把袜子都走烂了,怎么那么多废话呢?大概那个时候把话说完了。现在一天总共说不到十句话。”李爽说:“就光聊天没干点别的?”“真的!骗你癞达猴子。”李爽说:“哎——我说我们四个人哪天没事一块出去玩?我有个朋友在山里弄了个农家乐。”张红兵说:“我哪有你瀟洒自在,单位一摊子事呢。”马向阳说:“哎呀!这就是一个计划。我没有问题随叫随到,老孙估计也不行?”李爽说:“看看吧!我那里有一箱好酒,一切费用我来!我朋友农家乐附近有条河,我们可以去钓钓鱼、聊聊天,打打牌。老马你放心,我们不来钱的,就是为荣誉而战!”本来以为遥遥无期的约定,因为一场疫情提前实现了。在家被封闭了三个月以后忽然解禁了,李爽打电话给山里的朋友问有没有空房间?他那位朋友一乐说:“现在全是空房间,你啥时候来?”李爽第一个给老孙打“老孙现在你有闲功夫跟我们玩了吧?别说你要出差,别说小嫂子不给你出来。”“行!你说时间地点。”“这样我开一个商务车,四个人也宽敞。”“约了哪些人?”“我、你、老马、红兵。”孙致成迟疑了片刻说:“红兵也去?”“你不喜欢他?”“没有!没有!我怎么敢不喜欢张处?”头一天平安喜乐,第二天就打了起来。他们把各自的伤情发到同学圈里,李爽的脖子破了一大块,脖子上的金链子也让人给砸瘪了。老孙额头也让人给打破了,血流披面。马向阳晒出他一张缠着纱布的手指头,说是在拉架时让张红兵手里的酒瓶划的。矛头直指张红兵,说他酒后狂性大发,拿酒壶、酒杯、茶杯、手串掼人。最后还拽下农家乐抽水马桶的盖子打人。老孙的脸上伤就是抽水马桶的盖子砸出来的。因为同学圈里只听到老马、李爽、老孙发声,大家纷纷讨伐张红兵,说这个人真是不像话。同学之间打闹,怎么可以下这样的重手?又有人起哄说李爽平时练的是花拳绣腿,一身肌肉让“排骨”打成这样?人家说到底还是专业的。但这个张红兵土遁了一样,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本着一事不明、深以为耻的态度,给老张打了电话。我说:“老张呀,听说你跟李爽他们干架了?他们都挂了彩,你好身手呀!”张红兵说:“这个事情你不能听他们一面之辞,我冤呀!就是喝点酒,讲一点国事大事,后来就抬起杠来了,借着点酒劲就打起来了。”“那你也不能下重手,你看你把他们打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什么呀?他们把我打得更惨,差点没让李爽这个王八蛋把我掐死。回来以后,医院瞧病花了有五千块钱,发票我还留着。我觉得整件事情太丢人,不想说。”“是三个人一起打你吗?”“那倒不是,老马和老孙他们是上来拉架的,被我误伤到了!但是这个老孙也不是个东西,他拉偏架。老是抓着我的手,不然我也不会当场给李爽认错。”“你认错啦?”“好汉不吃眼前亏,你给他那么掐,你也会认错。”“说得也是哦!”我又打“李爽你们到底为什么事打起来的?”“三观不同,聊天聊出毛病来了,现在张红兵屁股跟我们不坐在一条板凳上,他问我们说武汉有一个坏女人写了一个什么日记,现在还拿到外国出版。这个不是给反动势力递刀吗?这样的人就该抓起来。我当时就怼他说:‘什么就递刀呀?人家没有说话的权利吗?你呀!现在当个小官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你是老百姓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啥时候你得站在小老百姓立场上想事情。你现在就是狗穿皮裤,小人乍富。以前不知道多少牢骚怪话,现在当官了,毛捋顺了是不是?写篇日记就给人家递刀?这个刀也递得太容易了!我们都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动不动就给人扣帽子打棍子见得少了?这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吃饱饭的日子又开始作妖了!’老张说,‘你这样说话很反动你知道吗?’我随口就回他一句:‘反动你妈!这种陈词滥调你跟谁学的?’然后我们就打了起来,老张抄起保温杯就扔了过来,洒我一脸枸杞和西洋参片,我也火了把他摁倒就掐。他用戴的手串砸我,被我躲开了。你妈!他变态啊,戴了七八个手串,放暗器一样往我脸上甩(老张喜欢手串,收集各种材质的手串。但上班的时候不戴,怕影响不好。只要出门就全副披挂上,加上头秃,远看像一个番僧)。我本来也不想把他怎么的,谁知道放他起来后,他跑厕所里拔了马桶盖就掼我,老孙脸就是被他用马桶盖砸的。都破相了!根本没有抓他的手。你别听他一面之词!老马的手指头是被他用酒瓶划的,张红兵在桌角磕掉酒瓶底,要跟我拼命,老马上去拉一不小心划到手了,流了不少血。”“你不也把他掐个半死吗?”“我看他不服就把他放翻在地,骑在他身上用力掐。当时我也丧心病狂了,如果不是老马、老孙他们苦劝,当时我能活活掐死他。老孙在旁边说:‘李爽呀!你就算把他掐死,他老婆也不可能嫁给你的。’我把他掐得眼白上插,两条腿乱蹬。听了老孙的话我松开了手。他嗓子眼咕噜了半天说:‘我错了!’开农家乐我那个朋友听到我们在打架,他摔了一个水瓶喊道:‘再不住手我打了!’接着他说:‘多大人了?四个人加一起二百多岁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三观不同就少在一起掺乎,现在可不像年轻的时候打伤了好得快,这不得将养个半年啊!上有老下有小的耽误多少事,我都不稀得说你们,回头你们把这个收拾收拾,我睡了——’”“后来呢?”“后来你不都知道了吗?晚上四个人一夜无话。早上老张跟谁都没打招呼就走了,他把昨天晚上打架洒落在地上的手串珠子装在一个塑料袋里,到灶屋找了一根棍柱着下山了。他到山下坐长途车回去了。”“你们也不去找他?”“找他干啥?当时都在气头上,我脖子让他打伤了一跳一跳的疼,金链子也砸瘪了,回去还要找金店修。”接着李爽问我:“老高你现在遇上三观不合的人怎么办?”我说:“说得来多说几句,说不来少说几句。”“你这样不好,真的一点少年感都没有了!”我说:“日本电影《七武士》你看过吗?电影中考武士的功夫,就在门后埋伏一个人,进门就照头一棍。有的人被劈头打倒,有的人将其反杀,真正的高手是看到气场不对就不进去了。聊天也是这样,我跟他气场不合就不聊了呗!”李爽说:“那我跟你不一样,遇见那种混人,我还是觉得打一架比较爽!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健身了,就是为了揍这种混蛋的。”“你们这算是彻底完了吧?”“可能吧!这次干得有点狠。老张多少年也没吃过这个亏喽。”这样过了半个月以后,张红兵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老高啊!你啥时候有空把我们这个江湖恩怨了结一下,我身上伤也好利索了。上次被李爽揪了一大撮头发也算了,你摆个场子把那几个人喊上,我现在也不气了……”我打电话给李爽,李爽说:“他不气,我气还没消呢,等一段时间吧!”风行水上写东西的地方




转载请注明:http://www.bankuaik.com/yejx/513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