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逃了出来,以为脱离了危险。狐狸在最后面,所以当蝠王追了上来,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蝠王扇动巨大的翼幅,爪子勾住他的肩膀,竟然把狐狸带了起来。这是一幅十分吊诡的画面,几年后我跟一个街头画家说起,勾勒出这样一付情景问他能不能画出来,在林木阴暗的山口,一只巨大的蝙蝠抓起一个人正飞向云层,天空电闪雷鸣,画家听了说我心理太阴暗,按心理学说我有种暴力倾向,不过他也说,只要付八百块,画出来肯定没问题。
废话少说。
当时我们一看觉得狐狸完了,看着蝠王那灰爪拢如钢钩扣在狐狸的肩上,都不知道怎么去救。还是瘪叔,他抽出兵工铲上的薄刃,趁蝠王还没飞高之际,这蝠王也是利欲熏心,凭它这十几公斤的小身板,人类岂是它能随便染指的。瘪叔赶了上去。,手起刀落,一刀削断了蝠王的爪子,此时山鸡也举着兵工铲拍向蝠王,蝠王吃疼发出尖厉的叫声,狐狸摔在了地上,口念着崴货崴货,更像是阿弥陀佛,嘴唇都青了。而蝠王已飞出山簏,越过那片原始森林,不知所踪。
我们也沿着来时的山路,回到山下,看着洞口仍不时有蝙蝠盘旋涌出,真是心有余悸。这里有溪水,瘪叔看了下狐狸的伤势,还好只是抓伤,不算严重。瘪叔掏了一些金创药,敷在狐狸身上,血立时止住了。狐狸嘴里仍在碎碎念,陈生俯在潭水旁,洗了把脸,我看了下手表,已过中午,今天乘兴而来,铩羽而归,连命都差点搭进去,大家甚是沮丧,一只蝙蝠而已,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山鸡掂了块石子丢在水面上,石子连滚出几个水花。陈生竖指称赞:鸡胸好手段。山鸡一脸嫌弃,你他妈的才鸡胸。
瘪叔说:“歇着吧,那个蝠王跑不了“。
我们都很奇怪他这句话,什么叫跑不了,山鸡就问瘪叔,瘪叔一付莫测高深,嘴里嚼着槟榔,说:“晚上就知道了”。
好不容易堐到了晚上,我们几个人,有的沉思,有的溜达,有的嘴不闲着。瘪叔偏要等到太阳落山,月亮升起。我们不清楚他究竟有何秘法,在晚间能施展出来。
瘪叔不看天上,紧观地下,顺着他的目光所至,果然奇迹出现了,在软软的草甸间,隐隐可以看到一隙荧光,如果你不仔细瞧,是不会注意的,这种光类似蝙蝠屎的微蓝之光,时断时续,瘪叔现在满意的告诉我们,这正是那只蝠王的血,血液中含磷,所以就会在夜里显出痕迹来。我们只要跟随这若隐若现的磷光,就能找到蝠王。
这就是职业猎人的本事,普通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一点,学都没地方学。
在原始森林中磷光有一段消失了,正当我们以为蝠王藏在这里之时,在森林的边缘,山鸡又发现了踪迹。而且留下的线索越来越明显,直指一个方向。夜风阑珊,虫声高唱,山路蜿蜒,四下除了月光下的山野,那蝠王的血正通向,那座白房子。
踏碎的花,未闻其名,坠地之鸟,徒待风临。
夜色正深,蒙纱女子应该早歇了,但又不能确定,也许她此时正站在窗前,对着月色诉说,可能这几十年的生活,只有月光才是她的朋友。她看到了旷野,旷野中有这么几个人,指肚子般的大小,正向她这个方向蠕动,这时,天空一阵忽哨,一只模样丑陋的怪物从天而降,落在她的面前,但她并不惧怕,因为在世人眼里,她和这个怪物并无二致。
我们敲响了蒙纱女的门,像前次一样,她慢慢打开门,看着我们,身姿丰盈有度。山鸡跟我说,你是没看到她的脸,我心想这有必要吗,想想也有必要,要不为什么人人都爱网红。
蒙纱女领我们进来,大家戒备着象是进了危险地带,他们是如此害怕这个女子,从心底里害怕,但我想更多的是一种厌恶,就像山鸡说的,看到一条蛇的感觉。还是我出面,将来由向她讲了一遍。蒙纱女说没看到什么大蝙蝠,但是我们确实看到蝠王的血终止在她的墙外。瘪叔说我们要找上一找,蒙纱女一反过去的逆来顺受,立场坚定,不许我们搜寻,我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尖锐,纤瘦的身姿,裹在宽大的棉布衫里,更显现出她的羸弱,无力地抗争。
瘪叔让我看住她,他们开始挨屋查看,蒙纱女抓住我的手,喃喃地说:“求求你,我求求你”。我不知道她求我什么?
随着陈生一声诧叫,第一个跑了出来,一阵杂乱的拍打声,接着山鸡也跑了出来,我看到正是我睡觉的那间屋,瘪叔和狐狸左右抻着斑鸠网,蝠王缠在里面,奋力挣扎着,但无济于事,终于逮到它了,蝠王因为失血,也没有多少气力,充其量作着无用的挣扎。抓到了蝠王,喻示着就有五十万,大家欢天喜地,蒙纱女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把自己唯一的朋友带走了(我是这样认为,他们是朋友),从今以后她又是孤独一人。
我直到今天也不明白,蒙纱女为什么要拚死保护一只不相干的蝙蝠,那东西多吓人,但从零零碎碎听到的关于她的一生,我想像了这样一个往事。
在她还是很小的时候,就被人抛弃,关在这座远离人间的院子里,但她偏偏又不是那种暴戻的性格,如果那样还好。也许在春天的某个傍晚,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那时油菜花刚刚开放,她院子里也种了一些,金灿灿的油菜花开,她看着那些花,心情感到适足,这是难得的一次。一只巨大的蝙蝠落进了花丛里,因为花的甜香吸引了它。这种巨蝠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暗黑,它们喜欢吮花蜜,只因没有蜜蜂那么漂亮。人的目光总是浅显的,他们认为,漂亮的人只会干漂亮的事,而丑陋的人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有了一句话,以貌取人。但我觉得,一个人内心的反应更多体现他的眼中,一个眼神清澈的人总不会坏到哪里去。
就这样,他们成为了朋友,一个孤独的人和一只被人唾骂的蝙蝠,长年陪伴在一起,万物皆有灵,因为蝙蝠能感觉到她的良善。蝙蝠来的时候,会呆在我住的那间屋里,会温驯地听她诉说一些人情冷暖,有时象是听懂了,贼溜溜的眼睛流露出一丝伤感,她不需要什么劝慰,需要的只是把自己的苦楚有个倾泄口。
我先说明,我说的这些都是我想像出来的,因为我觉得,再孤独的人也需要一个朋友。
广东陈生一改平日怯懦的样子,跟镇上人谈起生意,简直妙口如花,因为蝠王爪子掉了,只能给四十万,而抓蝠王最大的功臣瘪叔,也不是捕猎时的狠辣,变得拙嘴笨舌的,一切听由陈生的摆话。爪子确实是掉了,还是他砍下来的,在山鸡的言谈话语间,我隐隐听出他有怨由的意思。爪子最后留给了他们,众人也认了,毕竟也得了四十万,这些钱在北上广,也许连个窗台都买不了,可是对这里的人来说,能办的事多了,双方皆大欢喜。
为了庆祝这笔巨款,镇上决定开一场蝠爪宴。第二天山鸡通知我,记得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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