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苏轼三十一
哲宗绍圣元年（年）十月二日，苏轼历经艰难，到了惠州。
仿佛曾游岂梦中，欣然鸡犬识新丰。
吏民惊怪坐何事，父老相携迎此翁。
苏武岂知还漠北，管宁自欲老辽东。
岭南万户皆春色，会有幽人客寓公。
——《十月二日初到惠州》
苏轼想到苏武，苏武被匈奴单于流放到漠北，从没料到在暮年还能回到中国；他又想到管宁流放到辽东，竟愿居住在那里终身不去。
前半个月，在地方太守礼遇之下，苏轼住在政府官舍中。还跟人家借了半亩地，和小儿子一起种菜，一年到头就吃他种的这菜。
秋来霜露满东园，芦菔生儿芥有孙。
我与何曾同一饱，不知何苦食鸡豚。
——《撷菜》
我这园子里头萝卜、芥菜子孙满堂，全都是菜。我吃这个也是吃饱了，西晋何曾每顿饭要花一万多钱，跟我一样最后也都是吃饱了，不都饱了吗？“不知何苦食鸡豚”，何必呢？
（是，不追鸡猪，可是谁成天惦记人家河豚和鲜鱼呢？）
至于肉嘛。惠州这个地方那时候比较落后，市场上每天只杀一只羊，苏轼也买不起，他就跟这个屠夫商量，把卖完了之后剩下的那骨头架子给我留下来，那个买得起。买回来以后，放到锅里头玩命地煮，然后再放在米酒里浸泡，泡完之后再撒点盐，放在火上再微微地烤，再一点一点地把缝里的肉剔出来吃。
苏轼在给弟弟的信里边说每天在吃这种羊肉的时候，感觉像在吃螃蟹一样。因为费很大的工夫，才能得到来之不易的那一点点的肉。
惠州市井寥落，然犹日杀一羊，不敢与仕者争。买时，嘱屠者买其脊骨耳。骨间亦有微肉，熟煮热漉出。不乘热出，则抱水不干。渍酒中，点薄盐炙微燋食之。终日抉剔，得铢两于肯綮之间，意甚喜之，如食蟹螯。率数日辄一食，甚觉有补。子由三年食堂庖，所食刍豢，没齿而不得骨，岂复知此味乎?戏书此纸遗之，虽戏语，实可施用也。然此说行，则众狗不悦矣。
——《与子由弟书》
除了烤羊排，惠州还有苏轼记载的谷董羹，和苏过发明的玉糁羹。
谷董羹，和今天的火锅、麻辣烫挺像的，就是把所有食物放进锅里面去一起煮熟吃。
脯脍炙无不有，然皆埋之饭中。故里谚云：‘撅得窖子。’罗浮颖老取凡饮食杂烹之，名谷董羹，坐客皆称善。诗人陆道士，遂出一联句云：‘投醪谷董羹锅里，撅窖盘游饭碗中。’东坡大喜，乃为录之。
——《书陆道士诗》
玉糁羹则是用芋头加上一些白米，捣碎后煮成糊状的甜粥。
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
莫将南海金齑脍，轻比东坡玉糁羹。
——《过子忽出新意，以山芋作玉糁羹，色香味皆奇绝，天上酥陀则不可知，人间决无此味也》
说起芋头，还有看着文字就很馋的烤芋头。
绍圣三年除夕前两天的晚上，苏轼和吴复古道士坐在家里聊天，忽然感到饥饿难忍，于是便想到家中还有一些芋头。但是，惠州人普遍不懂吃法，吃下去之后不是肚胀就会发瘴疾，就又有些害怕。吴道士知道后便对苏轼说，这是他们不会做，你去皮后用湿纸包好再去烤，趁热吃。按照他的方法，用火来烤，结果香松无比，苏轼非常高兴，赞口不绝，真是“饥者易为食”。
《本草》谓芋，土芝，云：‘益气充饥。’惠州富此物，然人食者不免瘴。吴远游曰：‘此非芋之罪也。芋当去皮，湿纸包，煨之火，过熟，乃热啖之，则松而腻，乃能益气充饥。今惠人皆和皮水煮冷啖，坚顽少味，其发瘴固宜。’丙子除夜前两日，夜饥甚，远游煨两枚见啖，美甚，乃为书此帖。
——《记惠州土芋》
惠州东、西、北三面，计有五县的太守，不断给他送酒送食物。惠州太守詹范和博罗县令林杯变成了他最亲密的朋友。每过几天，太守詹范就派他的厨子带着菜到苏轼家来做。有时苏轼去钓鱼，一直坐在岸边一个巨大的卵石上。有一次他钓到一条大鳗鱼，就带着鳗鱼和酒到太守家去吃饭。偶尔苏轼也到城西山麓湖边朋友家喝几杯。
苏轼刚到惠州的时候，程乡县令侯晋叔、归善县主簿谭汲就跑来拜访他，把苏轼誉为当代的谪仙人李白，并邀他去游水北的大云寺。苏轼高兴得不得了，带上了他人赠送的“万家春”酒。大家围坐在草地上，举杯劝酌，开心的很。
罗袜空飞洛浦尘。锦袍不见谪仙人。携壶藉草亦天真。
玉粉轻黄千岁药，雪花浮动万家春。醉归江路野梅新。
——《浣溪沙》
来到惠州的第一个春节，苏轼是在破败的嘉祐寺中度过的。想不到在元宵节这天晚上，惠州太守詹范竟然带了酒和一帮人到嘉祐寺来探访。他们设下了酒席，还叫王朝云、苏过来陪坐聊天。正当酒过三巡，突然间喧嚣的锣鼓声向嘉祐寺逼来。一会儿，醒狮队来了，到詹太守和苏轼面前，向他们分别拜了三拜，拜完之后便在空地上舞了起来。原来，是詹太守看见苏轼在嘉祐寺寂寞，特地叫了醒狮队来助助兴，拜个年。正当苏轼十分高兴的时候，贾道人又带来了一帮年轻人过来助兴，你一杯，我一杯，竟把詹太守带来的“万家春”酒喝得所剩无几了。
前年侍玉辇，端门万枝灯。
璧月挂罘罳，珠星缀觚棱。
去年中山府，老病亦宵兴。
牙旗穿夜市，铁马响春冰。
今年江海上，云房寄山僧。
亦复举膏火，松间见层层。
散策桄榔林，林疏月鬅鬙。
使君置酒罢，箫鼓转松陵。
狂生来索酒，一举辄数升。
浩歌出门去，我亦归瞢腾。
——《上元夜》
其他至交如杭州僧人参寥、常州的钱世雄，不断派人带礼品药物、书信来探望。苏轼对参寥境况极不堪时能自杭州遣“专人远来”十分感动，“数日慰喜忘味”。苏轼同时有诗，题云：“惠州近城数小山，类蜀道。春，与进士许毅野步，会意处，饮之且醉，作诗以记。适参寥专使欲归，使持此以示西湖之上诸友，庶使知予未尝一日忘湖山也。”
某启。专人远来，辱手书，并示近诗，如获一笑之乐，数日慰喜忘味也。某到贬所半年，凡百粗遣，更不能细说，大略只似灵隐天竺和尚退院后，却住一个小村院子，折足铛中，罨糙米饭便吃，便过一生也得。其余，瘴疠病人。———北方何尝不病；是病皆死得人，何必瘴气。但苦无医药。———京师国医手里死汉尤多。参寥闻此一笑，当不复忧我也。故人相知者，即以此语之，余人不足与道也。未会合间，千万为道自爱。
——《与参寥子》
虽挂着一个官衔却“不得签书公事”，不是挺像卸去寺院主持的老和尚嘛。小村院子、折足铛、糙米饭，生活陋薄，“便过一生也得”！
苏州定慧院的卓契顺，听到苏轼在宜兴的两个儿子老不曾听到父亲消息，十分焦虑，便步行出发，横越大疫岭，走得满脸紫赫色，两脚厚茧皮，竟走到了惠州。卓契顺一边代苏州定慧长老守钦致问候之意，一边从怀中取出长老守钦的问候信和诗歌《拟寒山十颂》。苏轼认为，守钦长老的诗歌写得很好，语言精辟，没有世人所说的“郊寒岛瘦”的毛病，对十首诗歌赞叹不已。随后，便依韵唱和，写了《次韵定慧钦长老见寄八首》。在和诗中，他和守钦长老谈禅论道，诙谐地称自己是“小乘禅”，并说自己“从来性坦率，醉语漏天机。相逢莫相问，我不记吾谁。”说自己“少壮欲及物，老闲余此心”，到惠州后，为惠州百姓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好事。
卓契顺在苏轼家住了十天，要回去复命了，苏轼问他有什么要求。刚开始，卓契顺坚持说没有什么要求，如果有所求的话，那就不是来这里了，而是跑京城大户人家了。苏轼对他长途跋涉来到却空手而回感到不安，反复追问，最后，卓契顺才说：“过去有个蔡明远，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校尉。当时颜鲁公被困在江淮一带，没有粮食吃，明远去救济他。鲁公感激他的救命之恩，就送了一幅书法给他，结果天下人都知道有个蔡明远。现在我卓契顺虽然没有来救济你，但是，不远万里而来，您可否按照蔡明远这个先例，给我写几个字？”苏轼听了非常高兴，马上给他书写了陶渊明的《归去来辞》，郑重地送给他，并希望卓契顺也能像蔡明远那样，因为这篇文章而流传于后世。
另一个同乡道士陆惟谦，不辞两千里之遥，特意来看他，为了苏轼发现的一种“不啻仙露”的酒——“桂酒”。
中原百国东南倾，流膏输液归南溟。祝融司方发其英，沐日浴月百宝生。
水娠黄金山空青，丹砂晨暾朱夜明。百卉甘辛角芳馨，旃檀沈水乃公卿。
大夫芝兰士蕙蘅，桂君独立冬鲜荣。无所摄畏时靡争，酿为我醪淳而清。
甘终不坏醉不酲，辅安五神伐三彭。肌肤渥丹身毛轻，冷然风飞罔水行。
谁其传者疑方平，教我常作醉中醒。
——《桂酒颂》
说起来，喝酒可是苏轼一大爱好。
持杯遥劝天边月，愿月圆无缺。持杯复更劝花枝，且愿花枝长在、莫离坡。
持杯月下花前醉，休问荣枯事。此欢能有几人知，对酒逢花不饮、待何时。
——《虞美人·持杯摇劝天边月》
有一次太守以酒相赠，那时他刚刚读完汉代以酒量之大出名的《东皋子传》。在他谢太守赠酒的信里，他写了又启，叙述他饮酒的习惯。
东皋子王绩是位纵酒不羁的人。他本不愿做官，但为了能得到公家每日配给的三升美酒，才勉强干下去。苏轼觉得王绩的酒连自用都不够，而他自酿的酒数量远过王绩，可以随意用来招待宾客，可是自己虽好饮而没有酒量，无法从中获得最大的乐趣，于是惟有常常请别人饮酒，这样便可在别人无病和得到“至乐”时，他自己就感到开怀酣适，仿佛得到与己无缘的“至乐”了。
予饮酒终日，不过五合，天下之不能饮，无在予下者，然喜人饮酒，见客举杯徐引，则余胸中为之浩浩焉，落落焉，酣适之味，乃过于客，闲居未尝一日无客，客至则未尝不置酒，天下之好饮，亦无在予上者。
常以谓人之至乐，莫若身无病而心无忧，我则无是二者矣。然人之有是者接于余前，则余安得全其乐乎？故所至当蓄善药，有求者则与之，而尤喜酿酒以饮客。或曰：“子无病而多蓄药，不饮而多酿酒，劳己以为人，何也？”余笑曰：“病者得药，吾为之体轻；饮者困于酒，吾为之酣适，盖专以自为也。”
——《书东皋子传后》
苏轼还写过一篇喝酒真妙的文章。
酒勿嫌浊，人当取醇。失忧心于昨梦，信妙理之凝神。浑盎盎以无声，始从味入。
杳冥冥其似道，径得天真。伊人之生，以酒为命。常因既醉之适，方识此心之正。
稻米无知，岂解穷理？曲捏糱有毒，安能发性？乃知神物之自然，盖与天工而相并。
得时行道，我则师齐相之饮醇。远害全身，我则学徐公之中圣。
湛若秋露，穆如春风。疑宿云之解驳，漏朝日之暾红。初体粟之失去，旋眼花之扫空。
酷爱孟生，知其中之有趣。犹嫌白老，不颂德而言功。兀尔坐忘，浩然天纵。
如如不动而体无碍，了了常知而心不用。座中客满，惟忧百咳榼之空。身后名轻，但觉一杯之重。
今夫明月之珠，不可以襦。夜光之壁，不可以铺。刍换豢饱我，而不我觉。
布帛袄燠我，而我不娱。惟此君独游万物之表，盖天下不可一日而无。
在醉常醒，孰是狂人之药？得意忘味，始知至道之腴。又何必一石亦醉，罔闲州闾。
五斗解酲，不问妻妾。结袜庭中，观廷尉之度量。脱靴殿上，夸谪仙之敏捷。
阳醉逖地，常陋王式之褊。歌呜仰天，每讥杨恽之狭。
我欲眠而君且去，有客何嫌？人借而我不闻，其谁敢接？殊不知人之齐圣，匪昏之如。
古者晤语，必旅之于。独醒者汨罗之道也，屡舞者高阳之徒欤！恶蒋济而射木人，又何狷浅？
杀王敦而取金印，亦自狂疏。故我内全其天，外寓于酒。浊者以饮吾仆，清者以酌吾友。
吾方耕于渺莽之野，而汲于清冷之渊。以酿此醪，然后举洼樽而属予口。
——《浊醪有妙理赋》
苏轼自己还酿酒。他在定州做了橘子酒和松洒，松酒甜而微苦。在惠州他造了桂酒。在给朋友的一封信里，他说了“真一酒”的做法。这种酒是白面粉、糯米、清例的泉水这神圣的三一体之精华，做成之后，酒色如玉。
不过看记载，苏轼酿酒水平一般般。在他去世之后，他儿子常被人问到他父亲做各种酒的方法，尤其是桂酒。两个儿子都大笑。苏过说：“先父只是喜欢试验罢了，他只试过一两次。桂酒尝来犹如屠苏酒。”而且据说尝过他在黄州做的蜜酒的人，都有几次腹泻。
好友陈慥想去惠州探望苏轼，苏轼写信给他让他别来。
到惠半年，风土食物不恶，吏民相待甚厚。……所以云云者，欲季常安心家居，勿轻出入。老劣不烦过虑……亦莫遣人来，彼此须髯如戟，莫作儿女态也……长子迈作吏，颇有父风。二子作诗骚殊胜，咄咄皆有跨灶之兴。想季常读此，捧腹绝倒也。
——《与陈慥》
还告诉他荔枝超级好吃，岭南可快活了。
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惠州一绝》
苏轼是真爱荔枝，找了找，写了好多诗作。
垂黄缀紫烟雨里，特与荔枝为先驱。
海山仙人绛罗襦，红纱中单白玉肤。
不须更待妃子笑，风骨自是倾城姝。
——《四月十一日初食荔枝》
荔子几时熟，花头今已繁。
——《新年五首》
留师笋蕨不足道，怅望荔枝何时丹。
——《赠昙秀》
有父老年八十五，指(荔枝)以告余曰：‘及是可食，公能携酒来游乎?’意欣然许之。”
——《〈和陶归园田居六首)引》
愿同荔枝社，长作鸡黍局。
——《和陶归园田居》
甚至还用杨贵妃吃荔枝的事，骂了一下当朝官员争新买宠之事。
十里一置飞尘灰，五里一堠兵火催。
颠阬仆谷相枕藉，知是荔支龙眼来。
飞车跨山鹘横海，风枝露叶如新采。
宫中美人一破颜，惊尘溅血流千载。
永元荔支来交州，天宝岁贡取之涪。
至今欲食林甫肉，无人举觞酹伯游。
我愿天公怜赤子，莫生尤物为疮痏。
雨顺风调百谷登，民不饥寒为上瑞。
君不见武夷溪边粟粒芽，前丁后蔡相笼加。
争新买宠各出意，今年斗品充官茶。
吾君所乏岂此物，致养口体何陋耶。
洛阳相君忠孝家，可怜亦进姚黄花。
——《荔支叹》
苏轼特别喜欢白水山，刚到惠州，便和儿子一起去玩了一次。
积火焚大槐，蓄油灾武库。
惊然丞相井，疑浣将军布。
自怜耳目隘，未测阴阳故。
郁攸火山烈，觱沸汤泉注。
岂惟渴兽骇，坐使痴儿怖。
安能长鱼鳖，仅可燅狐兔。
山中惟木客，户外时芒屦。
虽无倾城浴，幸免亡国污。
——《咏汤泉》
何人守蓬莱，夜半失左股。
浮山若鹏蹲，忽展垂天羽。
根株互连络，崖峤争吞吐。
神工自炉韝，融液相缀补。
至今余隙罅，流出千斛乳。
方其欲合时，天匠麾月斧。
帝觞分余沥，山骨醉后土。
峰峦尚开阖，涧谷犹呼舞。
海风吹未凝，古佛来布武。
当时汪冈氏，投足不盖拇。
青莲虽不见，千古落花雨。
双溪汇九折，万马腾一鼓。
奔雷溅玉雪，潭洞开水府。
潜鳞有饥蛟，掉尾取渴虎。
我来方醉後，濯足聊戏侮。
回风卷飞雹，掠面过强弩。
山灵莫恶剧，微命安足赌。
此山吾欲老，慎勿厌求取。
溪流变春酒，与我相宾主。
当连青竹竿，下灌黄精圃。
——《白水山佛迹岩》
后来，又和太守、县令去了一次。
新浴觉身轻，新沐感发稀。
风乎悬瀑下，却行咏而归。
仰观江摇山，俯见月在衣。
步从父老语，有约吾敢违。
——《和陶归园田居六首》
之后程家人来，又去了一次。
念兄独立与世疏，绝境难到惟我共。
永辞角上两蛮触，一洗胸中九云梦。
浮来山高回望失，武陵路绝无人送。
筠篮撷翠爪甲香，素绠分碧银瓶冻。
归路霏霏汤谷暗，野堂活活神泉涌。
解衣浴此无垢人，身轻可试云间凤。
——《同正辅表兄游白水山》
苏轼还经常去寺院后山，山上有个亭子叫松风亭，以前一下就登上去了，今天登到半山腰的时候实在走不动了，坐在一个石头上望着那个松风亭想，这可怎么办呢？后来忽然一想，我为什么非要登到那个高顶上去呀，难道人生就是不断地必须往上爬吗？于是就从半山腰上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下山了，不爬到山顶我一样可以生活得很好。
余尝寓居惠州嘉佑寺，纵步松风亭下。足力疲乏，思欲就亭止息。望亭宇尚在木末，意谓是如何得到？良久，忽曰：“此间有甚么歇不得处？”由是如挂钩之鱼，忽得解脱。若人悟此，虽兵阵相接，鼓声如雷霆，进则死敌，退则死法，当恁么时也不妨熟歇。
——《记游松风亭》
当然，苏轼除了玩，也没闲着，在岭南安了“自来水管”。广州在北宋的时候大部分老百姓只能喝又咸又苦的地下水。有一个道士说离城约十里的地方，有个叫蒲涧山滴水岩，那个滴水岩的水可以引到城里来，但是这个费用很大。苏轼一听，马上给广州知州王古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这是个大好事，你应该跟朝廷申请一笔钱，把这个滴水岩的水引到广州来。苏轼不但出主意，他还告诉他应该怎么引。在滴水岩底下，让工程队的人挖了一个大石槽，让滴水岩的水先蓄在石槽里边，然后用那种特别粗壮的竹筒绑在一起，五管竹筒绑在一起，靠在水槽这个地方接水，然后一直引到广州城来。到了广州城里边，再凿一个硕大无比的大石槽，把那个水引到这个石槽，再由这个石槽引出五根很粗大的竹管，一根一根、一根一根地分到人家里去。
苏轼还与程之才、几位太守与县令会商，建筑了两座桥，一个在河上，一个在惠州湖上。还把无主野坟的骸骨重新安葬a，并写一篇祭文安慰那些无名死者。
绍圣二年九月，朝廷有皇家祭祖大典，按习俗应当实施大赦。苏轼会因此离开惠州吗？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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