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
SummerStyleGuide
01
涉及到亲情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事向来没有对和错,只有爱的深或浅。
一句妈妈老了,声音未消,眼泪就湿了衣襟。
我不想让你老,我不想接受也不要你变老,你不是什么都会吗?你不是什么都懂吗?你不是什么都能帮我做吗?在我眼里,那个曾经万能的人,我的超人,什么时候白了鬓、爬了皱纹、驼了背?
你现在特别难看,你知不知道,我很伤心,你知不知道,我命令你变回去,你听不听得到!
怎么你会忽然变老了,我竟然才知道!
02
小学的时候交过几个比较调皮的朋友,也经常听她们描述起被亲妈拿着笤帚疙瘩打的情景,像是习以为常,而,就我来说,从记事起就没有被打过,也没有被骂过,甚至都没有被乔妈嚷嚷过,可能是乔妈脾气太好,也可能是我们太乖。
稍微长大一点儿,大概六岁左右,我发现我只有姥爷从来没见过我的姥姥,即使我当时还分不清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究竟有什么不同,只是知道你爸爸的爸爸和妈妈叫做爷爷奶奶,你妈妈的爸爸和妈妈叫做姥爷姥姥。
那时候还没有去县城上小学,一天妈妈的小学老师来我们家串门,话里能听懂:妈妈13岁左右姥姥就不在了,学习成绩好到隔着年级上学的妈妈就此承担起了养活全家的责任:两个妹妹、一个弟弟和十几亩地。
姥姥一走姥爷就像没了魂一样只知道抽烟打麻将。
尽管老师上门多次像姥爷表示乔妈真的是整个村子难得的好学生,成绩优异不说有的知识比老师还透彻,姥爷只是坐在那里默不吭声,老师有转而做乔妈的工作,乔妈眼含泪水看着坐在炕沿儿的自己的爸爸还是打消了复学的念头,老师满是遗憾,乔妈又何尝不是,即使自己也特别想上学,可是满眼望望这个家,没有一个角落允许!
乔妈辍学在家,弟弟妹妹上学,有时候搭把手。
反而我舅舅才八岁就很懂事,夏天一下学就骑着借来的大高梁自行车去卖雪糕,即使那时候头也才刚刚露出车梁;有的时候家里粮食不够吃,而乔妈白天做饭下地晚上又要编席子卖钱,抽不开身去姥爷的妈妈家驮吃的,舅舅就在傍晚下学,步行架着排儿车走上十几里地,上姥爷的妈妈家拿些粮食。
有次乔妈已经编完了十几张席子,时间也变成了晚间11点,煤油灯快烧完,也没见舅舅回来。
天空黑压压的沉下来,乔妈从门口望到院子里,又从院子走到了街外,趁着一点点月光,远看出去米,没有任何人的影子,静悄悄的也没有任何声音。
大概又过了半小时,从等待变成了焦急,急的原地转圈圈,转过来一圈儿伸长了脖子往舅舅来的方向看看。
不知道这个动作重复了多少次之后,远方传来舅舅吹口哨的声音。
乔妈紧凑的眉疙瘩舒展开,焦灼的脸上又气又喜,几个大跨步走到舅舅面前厉声说:“你怎么才回来。”
隐藏着自己着急了这么久,你却吹着口哨回来的埋怨,这个埋怨里满是担心。
八岁舅舅的脸上满是轻松说:“车轱辘在半路上坏了,我安了老半天!”
说着转身拉着车子过了街门儿,来到了院子里,卸下车上的半袋粗糠面。
当时还没有铁门都是木头绑的大栅栏,一边固定一边可以抬开的那种,乔妈力气有限,总是把双胳膊放在大粗木头下面,靠胳膊肘使劲把大栅栏从度抬成90度。
来到屋里,乔妈摘下在房梁上挂着的馒头筐子,掰了一半黄面窝窝头,又看了眼剩下的两个,于是又在半个上掰了一半,扔进筐子里。等舅舅进来,乔妈把手里四分之一的窝窝头递给舅舅。
说:“你在路上不害怕吗?”
舅舅正是换牙的年纪,开口一说话牙洞露出来,说:“害怕,总觉得有脚印儿在后面跟着我,车轱辘还坏在了一块坟地边上。”
语气轻松,牙洞漏着风,乔妈满是心疼。
“那你怎么又不害怕的?”
“我就在心里想啊,有鬼就有神仙,咱妈没准儿还保佑着我呢,我就一边安车轱辘一边喊妈,一边求观世音菩萨,谁知道,嘿,安了半天的车轱辘就这么好了,我还以为我要在坟地里过夜了呢。再后来,我就一边吹口哨一边儿想我的雪糕一天可以卖几块,想着想着就不害怕了。”
八岁,搁现在还要爸妈接送上下学,甚至要爸妈帮忙穿衣洗漱的年纪,舅舅就独自一人在大晚上走了十几里地还经过了一片大坟地,要我,现在都不敢。
舅舅说的轻松,内心应该也挣扎了很久,害怕了很久,喊妈喊了很久,独自假装坚强也假装了很久吧。
生活总是这样,逼迫你在不该成熟的年纪快速成熟,翻山越岭去成长。
03
到收麦子的时候,乔妈会顶着30几度的大太阳,上地里收麦子,中午也没时间歇歇,因为那时候还没有收割机,即使有了也租不起,十几亩地,不赶紧收,会长老在地里会耽误犁地和播种。
于是,那时候还是大胖子的乔妈还要背上我小姨,手握镰刀,气势汹汹赶着去地里。
乔妈当时是个大胖子,胖的腋下的肉顶着胳膊落不下去,双下巴堆满整个脖子,走一步,路都Duang、Duang响,那架势真的很汹汹。
在我们看来,乔妈该是挺受累,要哄着妹妹,还要赶向地里收麦子,关键还是十几亩地,一个人。
但是每次她跟我说到这一段都会笑的很甜蜜,幽静的小路上,这是她和妹妹最甜蜜又亲切的时光,即使不会吹口哨,妹妹的笑声已经足够悠扬。
就这样过了几年,乔妈到了适婚的年龄,是的,乔爸要出场了。
当时乔爸特别特别瘦,还没有大肚腩,但是,那时候说话难听以及不爱说话已经初见端倪。
乔爸和乔妈见面定亲打算离开要回家的时候,乔爸才说了第一句话:“愿意还是不愿意,你吭一声!”
在乔妈还没说话的时候,骑着借来的二八大梁车子的乔爸就走远了。
一门亲事就这么成了。
乔妈给我说着这一段的时候我问乔妈:“你当时不会觉得我爸傻么?全程没有一句话,一开口就怼人的人才见过一面你就敢嫁!”
我妈说:“当时你姥爷一心不想活了,我还有我上了年纪的奶奶要养,三个弟弟妹妹还得上学吃饭,白天上地里干活,晚上还得编席子挣钱,哪想过那么多,当时就问了句媒人这人傻不傻,当媒人说不傻的时候,说就这样吧,一个没妈的孩子,哪容得你挑来捡去。”
就这样,乔妈怀揣着我奶奶给的两块五毛钱把自己给嫁了。
乔爸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了外县上班,乔妈怀着我和二华一个人在没有院墙的家里住,孤零零的一栋房子开门就是大街。
晚上,街上的大榕树上会落上几只猫头鹰,一到晚上叫的像是小孩子在哭。
乔妈当时也就26、7岁,吓得不行,也没有人可以陪,总是早早就把尿罐拿到屋子里,川上门,独自一人,分外凄凉。
再后来,我和二华出生,坐月子期间,乔妈体质不好,又没有人照顾,想喝口水结果一起床。犯了头蒙的老毛病,眼前一黑,整个人连茶缸子都摔在了地上。
还好,正巧乔爸从地里走到屋门外,听到Duang的一声外加铁缸子的叮铃咣啷响,扔下手里的排儿车,大跨步跑进了屋子里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乔妈。
过了一会儿,乔妈醒来,嘴巴甩掉了很大一块儿肉。
于是在给我们办满月的时候,我俩在床上躺着,乔妈在床上坐着,肿着个大嘴笑都笑不了,十分滑稽又心疼。
当时乔妈一直吐到生,所以我和二华一共只有5斤重,是的,5斤不是5公斤。
乔妈说我们生下来肠子都看的到,胳膊就像大拇指头那么粗,手指头就像鸡爪子那么点儿,指甲盖大概像芝麻那么大,就这还是大手指头的指甲盖儿。
当时家里实在是穷,我妈半开玩笑地说当时准备把我们一个送人,结果自己还没开始舍不得别人却先说了不要,怕养不活。
在确定了当时打算送的人是二华之后,我对乔妈说是不是因为二华脸大没我好看。
乔妈看了看睡着的二华,我也看了看二华的大脸,大乐了一声,原来二华生下来就不讨喜,哈哈哈……
乔妈微微一笑,满是心事,像是说:都是我的孩子,送谁都像割肉,还好,我的二华没送人,还好,你就睡在我身边。
04
就在前些日子还有人问:“乔儿,你妈生你俩的时候是剖腹产还是顺产?”
我树懒似的扭过头去说:“我俩一共5斤,你觉得用得着刀么?还剖腹产!”
我们再大一点儿,乔爸班还是要上,于是乔妈开始了一个人养两个小孩儿的日子。
住在我们后边的那家也有一个女孩儿出生,但是因为我们跟她妈妈一辈儿,于是仅差几天的她就得管我们叫姨,也就是说我和二华在生下来的没几天就当上了姨,想着一个跟你一般大的人站在你面前姨啊姨的喊,是不是怪过瘾。
乔妈说,我们两周岁才会走,她睡觉从来都是伸展两只胳膊板正了睡,一边一个,关键我和二华从吃奶开始就认边儿,谁都不肯换换地儿。
于是,夏天乔妈板正了睡,胸脯子上趴着两个小屁孩儿在吃奶,冬天还是板正了睡,胸脯子上除了趴着两个小屁孩吃奶之外,肚子上还多了四肢脚,因为农村哪有暖气,被窝里也冷啊,就把我俩放在肚子上暖。
以至于到后来,一到冬天乔妈就开始拉肚子,习惯性的肚子疼。
因为乔妈一个人在家,我们两个又离不开人,所以无论四季哪个正当下,乔妈衣服的肩膀上都是鼻子加汗水,又因为没时间洗衣服都黑黑的一片硬成了锅饼子,像是古代打仗战士们铁铠甲。
虽然乔妈这时候瘦的成了麻杆儿,但是在生活面前,又何尝不可以称为战士的战士。
没时间洗衣服,没时间做饭,这个睡了那个醒,这个刚不哭那个又哇哇止不住,这个刚拉了换了尿布,那个又噗呲一声。
乔妈说我俩不睡的时候都得抱着,脚不着地,着地就哭,我哭的哇哇响,村东头一直传到村西头,二华哭的不响但是哭起来就止不住。
于是,没别的办法,只能都抱着。
每每别人看到我妈,都是一个胳膊抱一个,迈着筷子粗的双腿儿,穿着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顶着刺毛毛的头发外加一张N久没洗的脸。
本以为这已经够心酸了,但是乔妈又说:“我哪里给你们做过饭啊,都是后边儿家喂的你俩,人家做好了就端到大马路上和大玲一起吃。要么就是你爷爷大热天儿从地里回来,在这里看着你俩我去做个饭。你俩太磨人,根本没时间做。”
大玲就是和我们差不多却要叫我们姨的小女孩儿,看来我也怪丢人,从小就没给小辈儿树好榜样,跟人抢饭吃。
我爷爷也是辛苦,天亮下地里,忙活一整天还要来看我俩。
乔妈说自己吃饭从来按顿,因为我俩已经吃别人家的饭,就够难为情,自己怎么还能再吃。
于是在我们吃饱了,哄睡了之后,乔妈赶紧大葱就馒头咬上两口,然后就拿起屎尿布抓紧时间洗。
那个时候,在农村里都是烧的煤火,黑乎乎需要用水拌的那种,填好火之后会用一种叫做“煤火枪”的东西,细长大概大拇指那么粗的铁棍,从中间捅个大大圆圆的空,空气同了,也就燃起来了。
当时乔妈在添火完了之后,一不小心把刚从火里拿出来的煤火枪立在了自己左手的食指上,硬生生地被烙上一个坑,乔妈说都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在手上被烫个大坑的情况下,乔妈还是要洗尿布。因为今天不洗明天就没得换,也没人可以洗。
左手不能用,就右手单洗,左手好了就双手洗,洗感染了就再单手洗,后来右手搓烂了,就拿脚踩,有时候头蒙的老毛病上来,就整个人摔倒在屎尿盆里。
醒了之后缓一缓,继续踩。
即使这样,乔妈从来没有很祥林嫂,地里、家里还有娃,样样没有落下。有人说,我们不可能在生活里单枪匹马,可是有时候只能单打独斗,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哭都没有用!
05
再后来,去地里,乔妈会带上一壶水还有我和二华,乔妈把我俩放在她看得见的地方,我俩守着壶。
我和二华坐在那里挖挖土、抠抠指甲再拌个嘴,一晌过去,乔妈在地里钻了好几个来回,然后汗淋淋地过来喝口水,左手右手没有慢动作,拉着我俩就回家。
下午再如此、重复。
再再后来,乔爸调回了魏县,我们全家去县城,住在十几平出租房里,至此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的学习并不好,二华比我聪明但是也一般,都不拔尖儿。
在这个举步维艰的家里,我们总是拿着八十来分的卷子回家,但是乔妈从来没有因为成绩上不去说过我和二华,听得最多的就是尽力就好、迎头赶上。
上了学,家里开销就大了起来,乔妈什么都舍不得买,一双鞋夏天穿了冬天多套两双袜子接着穿。
我们越来越大,越来越爱美,看着别人小姑娘穿着美美的小裙子,再看看自己这一身粗布裁的不贴身也不美观的衣裳,脚上还有一双衲底儿鞋。拉了拉衣角,藏了藏脚,像是自己看不到别人就不会嘲笑,那时候感觉在别人眼里我该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我特别想穿上一件像样的衣服,走在人群里,得意洋洋。
可是,这该真的只能想一想。
心里埋怨着乔妈不会做好看的衣服也不给买衣服,直到有一次下学正巧碰到一个邻居在门口跟我妈聊天,她说:“你不知道,我家姑娘现在都知道要衣裳了,她同学有啥回来就要啥,不给买心里过意不去。买又舍不得钱,现在这孩子大了,知道好赖了,也知道攀比了,我家那位一提挣钱都发愁,这两年为挣钱头发都白了一半儿了。”
乔妈说:“是啊,孩子大了,知道要东西了,我家那俩还行,都是我给她们买也没有主动要过。要是哪天开始要东西了,一下子双份儿钱,孩子爸不知道又得愁成啥样。”
她们两人一人一句,小小的我偷偷看着乔妈头顶上那一撮白头发。
暗暗决定只要乔妈不说给我买的东西我一定不要,后来一直觉得乔妈的头发是被我俩给操心白的,于是我也开始心疼乔妈,决定分担乔妈的负担,不能挣钱那就做些能做的事。
周末我会趁乔妈不在家擦擦桌子,扫扫地,再把垃圾和烧完的煤球儿倒一倒,当时家里没水管,也提不动桶,就拎着烧水壶跑到楼下的水池子那里接一趟趟接水,直到两个桶都灌满。
乔妈回来总是会夸我一顿,于是,虚荣心作祟,每个星期都要表现表现然后等着被表扬。
至此,也就忘记别人穿的都比自己好这件事,没有淡茶只有粗饭,没有头花只有布衣,这样的日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烂,至少在乔妈眼里我们是懂事的,她是开心的,这就够了。
我不想因为自己的爱美让你多添一根白头发,于是,我把我的小心思都藏在了你给我一针一线做的衲底儿鞋里。
这是你亲手裁的鞋面,亲手衲的底儿。
虽然我知道这上面还要抹上好几天的剩饭在阳光下晒晒才能这么展,也要做好些天才能做出一只来,也能想象出你扎破手,疼一下吸吸血继续走针线的样子,但是,妈妈,我不想否认我确实羡慕她们白白的旅游鞋。
06
记得有一次,和同学出去转悠,看上了一件天蓝色的羽绒服,那个时候刚刚时兴羽绒服,很好看很喜欢也很贵。
我回到家看到乔妈刚要说出口,就发现乔妈在给乔爸染头发。
于是,生生噎了回去,后来我拿起染发剂的盒子,又看了看乔爸的头发,说:“爸,你有几根儿白头发?”
乔爸没开口,乔妈说:“你爸头发全白了。”
然后,想起那天乔妈跟邻居阿姨的对话,心里想,乔爸原来为了钱已经这么累了。
那这件衣服就不要了。
因为乔爸的白头发,我每次都会在喜欢的东西面前站很久,然后调头回家,下次再站很久,再调头,直到它被买走,我也就在伤心里彻底死了心。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乔爸是少白头,哎,我竟无语凝噎。
再后来高中离家,到大学中间有没什么大事,我妈总是很平静,日子过得也很着急。
直到上了大学之后,我同宿舍同学的妈妈是某局的干部,夏天来到我们宿舍,在我感觉正热的时候有这两个房顶小电扇已经足够幸福,哪知她妈妈一开口就要在我们宿舍装个空调,怕自己孩子中暑。
感受到阿姨的气场,和被同学的日常开销感染,人家一天的开销快顶上我一周。
于是我在想:要是我妈也上班,也是个干部,那我也应该可以睡在空调屋,也可以大手花钱,也可以请同学吃饭,也可以在同学面前有面子。
在炎热的大夏天,我站在学校水楼的屋顶上给我妈打电话。
在一顿无关紧要,你在哪儿呢,干啥呢,吃饭没之后,我说:“妈,你从来没上过班,等你七老八十了会不会没有成就感?等我们都嫁人了,你会不会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事业,这下孩子也没啦?两手空空老了?我们同学人家妈是个干部,今天还说要给我们宿舍安空调着。”
乔妈丝毫没有思考说:“我养了两个孩子,你们就是我的成就感!走哪里都是我的成就感!”
至于我的最后一句,乔妈没有说什么,就说别中暑就好。
我一下子没了话,或许,这种硬是拿自己妈跟别妈人比,又酸里酸气挖苦自己亲妈的人才真的不配有成就感。
后来电话两头都没了声音,即使没电话线,也传来了乔妈自责的气息,那一瞬间,我后悔了,真想掰个柳条把自己勒死。
至此之后,我再不觉得我村里出来只有小学文化的妈妈没有成就感可以讲,她把我们,把乔爸,还有我和二华当成了她毕生事业,一个进步她就骄傲,一个小成就都是她的大成就,倾尽所有,我们是她的全部。
07
15年底,乔妈在体检里查出了癌细胞异常。
在检查了一遍之后确定是在子宫里,乔爸四处求医,在乔妈的坚强下瞒着所有人,带着我妈上了北京。
医院之间来回打听着最专业的专家,但是发现挂号挂不上。
在大夜晚的北京,乔爸把包儿抗在肩上走在前面,这灯红酒绿的热闹和人来人往的车辆繁华简直像是一种凄凉,乔爸忍不住流着泪水哭着问乔妈该怎么办。
乔妈不想加重乔爸的心理负担,表情淡然说:“先吃饭!”
后来,在熟人的帮助下,找到了专家挂上了号。
医生说在手术之前要控制癌细胞,要做两次化疗。
在化疗期间,我碰巧打电话。
那次乔妈刚刚推出化疗室,为了避免我起疑心,她对我说自己在看电视,我问她怎么说话这么虚弱的时候,她说自己刚睡醒。然后,就坚持到我挂电话。
要知道一次化疗就像剔骨一次一般。
后来,化疗回来,住在我爸单位,没人照顾,又谁都不肯说,我爸也不会做饭。
于是,乔妈一天的饭就是乔爸熬的一大锅玉米糊糊外加买来的咸菜。
因为乔妈一句好喝,乔爸连着做了三天的玉米糊糊,自己还舍不得喝一口。
再后来,乔妈觉得这样不利于恢复,于是打电话想让我去我爸单位住两天做做饭,理由是:我妈拉肚子。
我刚要去请假,我爸又说别来了,你妈吃了药现在好多了。加上当时单位项目都特别急,加班是常态,晚上十一点回家都是正常,所以也就没多想,只是嘱咐了要多吃药之后也没去。
想想真是后悔,自己竟一点儿都没发现。
直到15年底过年快放假的时候乔妈做了手术,切除了子宫。
在乔妈进手术室的时候,乔爸给我打了电话,说了实情,让我别慌,然后赶过去。
当我赶到之后,看着我小时候的超人,无所不能的超人,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一头长发剪了去,剪的豁豁牙牙,看起来老了不止5岁。
我放下包,忍住了难过,上前说:“这谁给你剪的头发,真丑!”
刚出手术室的乔妈根本没力气说话,眼睛只张开了一条缝,看了看我,嘴巴上放着沾了水的纱布,巍颤颤像是说着话。
08
我爸说你先去吃点东西,顺便带点儿饭回来。
吃饭回来,麻药下去了点儿,乔妈明显比刚才有精神,能睁开眼睛和说话了。
我给他揉着输液的胳膊,说着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八卦,乔妈睡着后,我就看着输液瓶子滴滴答答,怕她胳膊受不了,就把装着热水的杯子包上毛巾放在乔妈胳膊边上。
液体都输完大概晚上两点,医院走廊里搬来一个凳子和病房的沙发拼在一起,盖上羽绒服睡在那里。
乔妈输液那么多,需要定时倒尿袋儿,不然会沉的伤口疼,乔妈向来不喜欢麻烦人,她怕影响我休息,于是只有实在不舒服的时候才会翻个身。
这时候我会起身帮她一点点翻身,然后捏捏背,她会像大人一样逞强着说你去睡你去睡,也会在我的捏背里像小孩儿一样呼呼睡去。
你担心我睡不好,可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又怎么敢深睡!
以前我小不能分担,现在我长大了,难道你还要一个人抗吗?
半夜四点多钟,怕乔妈饿,医院的水房打水,半夜四点,悄无声音,护士都睡了,前台没了人。
整个楼道闪着安全通道牌子的绿光,我拿着杯子一惊一颤,接完水,热水器还哐当一声震一下,魂都快散了。
回来把下午买好的米饭在热水里温温,再倒点开水,乔妈吃点儿压压心慌才能睡得好些。
在我刚端着水给乔妈漱口的时候,发现乔妈已经把牙缝儿塞的米粒儿舔舔都咽了。
你总是怕成为别人的麻烦,这是我从小就知道的事。
09
第二天我开玩笑说:“妈,用不用买个微波炉,晚上吃的那是个啥,简直猪饲料啊,开水泡泡再拌拌。”
乔妈笑着说不用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到了出院的日子,医生说恢复的不错,准备回家医院过了个年。
后来,乔爸说:“人别人一个个看到人家妈做了大手术都哭的扶都扶不起来,你们可倒好,有说有笑,等哪天我躺在病床上,也不见得你俩哭上一哭。”
我没反驳,低下头,又抬头看看乔妈。
因为,乔妈从来就不想看到我们哭,就像她不想看到自己会成为别人的麻烦一样。
我们只有努力假装很平常才能让她不自责,因为懂得,所以假装和别人不一样。
不是所有的感情和情绪都需要表达在欢笑或是泪水里,还可以在心上。
在到家的第一个晚上,我久久睡不着。我想要是我在外地,我妈老了谁养,我爸老了谁养,二华虽然孝顺但是头脑简单好多事想不到,可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于是,我告诉自己,那我来养!
爸妈像是养儿子一样高投入把我养大,那我就要像儿子一样养活他们。
但是,我的梦想怎么办?
只能尽快做,赶在他们老之前,全部都做完。
于是就有了老爸让我考公务员的时候我在学英语,让我干什么什么的时候我在学英语,终于忍不住了之后乔爸给我发北京市治疗白癜风哪家医院好北京中科医院正规吗